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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日

这是长庚与那把短刀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冬天。

京城的雪日自然不比雁北小镇来得凄冷冻人,但平日头四处见缝插针的细密冷风,也够让寻常百姓家吃上个把月苦头。

侯府不靠谱的主子虽成日自诩两袖清风一穷二白,时常穷得揭不开锅只得找皇帝打秋风,但要论养长庚这个新入府的小贵人,可从来没讲究过什么分寸。

卧房里的暖炉早在露月底就烧了起来,早晚都有老仆盯着,横竖冻不着小殿下一根脚趾头。前年刚入冬,三番几次被长庚房中热度蒸得喘不上气,刚开窗透了个脑袋,琉璃镜就被水雾蒙了一脸的顾如水①愤愤地撂下一句:“真主子都没这么好伺候。”抬腿走后就真没在冬日踏进干儿子房里一步。

那是顾昀离京后,两人在府里一同度过的最后一个冬天。

晃过神来又是一年苦冬。

其实要确切说起前年的冬天,要多泛着甜味,除了怎么都不肯进自己房门的小义父,好像也再没有其他糟心事。而去年的寒冬,是混杂的血腥气,半大的少年人蜷在卧房角落给自己选了条流血的路,满腹委屈和真真假假的恨意团吧团吧嚼碎,就着夜半扰人的魑魅魍魉一起囫囵吞掉。

今年,相较而言还是好过了一点。有两封并不怎么诚意十足,但聊胜于无的家书,还有一把,从一堆鸡零狗碎玩意里挑出来的楼兰短刀。

少年人都有那样一个英雄梦,挥一方宝剑,横刀立马谁与争锋。可惜到了他李旻这里,真英雄早就忙不迭丢下他这个拖油瓶跑到千里外了,留他一个猫嫌狗不待见的半大玩意在这空落落的京城里茕茕潦潦。

思绪暂停,长庚用力甩了甩晕晕涨涨的脑袋低头凝视了血淋淋的左臂片刻,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稍稍压制过了乌尔骨。还没来得及欣喜,眼底红痕又起,从心底猛然涌上的暴虐情绪逼得他再次陷入混沌。一片赤色中,血色淋漓的左臂胡乱攥紧手边刚滑落的短刀,在完好的右臂上又深深地割了下去。

温暖的卧房里,被冷汗浸透的长庚浑身发着颤,手中牛皮柄的短刀散发着大漠特有的黄沙气息,被当作救命稻草一样护在胸前。昏迷前,还有心思苦中作乐想着,这楼兰产的刀还真不赖,而后才倒在地上,去应对梦里千万重艰难险阻。

六年后,被师父撞见毒发,经年苦痛有了出口的青年,终于开始试着放下那把楼兰短刀,迎接他人生的第二个通往痛苦尽头的转折点。

这仅是长庚与那把短刀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冬天。

这仅是顾昀离京的第一年。



①承上,化用一清如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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